"消失"的婴儿牵出代孕贩婴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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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识科普站   
事情详述



2023年9月13日,浙江湖州,邱佳红再次来到陈美凤住处。(南方周末记者 郑丹/图)

胎龄8个多月,早产,头发黑黑的,是个男婴。关于未谋面的孩子,这是37岁的邱佳红知道的全部。

2022年9月16日23时35分,刚经历剖腹引产的邱佳红从全身麻醉中醒来,孩子的父亲郑小兵告诉她,取出来的婴儿是死的,被医生抱走了。

在邱佳红的讲述中,自己原本健康的胎儿临产时被医院告知“孩子缺氧,脑神经不正常,要打掉的”。半年后,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在剖腹引产手术的头天下午,她接到过一个显示为浙江湖州号码的电话,连续打来两次,电话那头的老太太问她,孩子送人吗?“莫名其妙,我说怎么可能送人,就挂了。”

随着诸多疑点一点点浮现,邱佳红怀疑自己是中了人贩子的圈套。成为“猎物”并不是没有缘故,那是一个让她难以启齿的原因——自己未婚生育的孩子,是郑小兵的私生子。

邱佳红相信孩子还活着。她决定顺着那串陌生号码寻子,没曾想,阴差阳错掀开一起地下代孕、贩卖儿童大案。截至2023年9月13日,侦办该案的警方查明涉及多名被买卖儿童。

雇私家侦探寻子

雨下了一早上,灰蒙蒙的粮油批发市场里人少,安静,成排的卷帘门大多被拉下来,偶尔几个外卖员来去穿梭。

身材瘦小的邱佳红领着南方周末记者,在市场里三拐两拐,熟练地钻进靠边的一幢居民楼,顺着贴满牛皮癣小广告的楼道到203室门前。这家住户就是当初给她打电话的老太太,如今已经置身于拘留所。

老太太名叫陈美凤,58岁,福建莆田人。那张脸邱佳红记得清楚,文两道弯眉,耷拉着深眼袋,圆脸盘,高颧骨,挨肩炸开的一头灰发用发箍卡紧。她体型偏胖,冬日里时常裹一件黑色貂皮大衣,蹬一双黑筒靴,脚底有劲儿。

半年前,2023年2月,邱佳红雇佣两名私家侦探,三人驱车从上海前往浙江湖州找到陈美凤的住处,试图在这里找到当初从医院消失的儿子。她回忆,挨着冻在楼下蹲点一周,也没有见到陈美凤抱着五六月大的男婴出没过一次。

与陈美凤的正面对峙,发生在他们蹲点的第8天。2月23日,邱佳红一早在203室门口堵住了散步回来的陈美凤:“陈阿姨,你认得我吗?”

“不认得”,陈美凤的普通话里夹杂着浓重的莆田口音,她客气地将来者请进屋里坐,老头子在给小孙女烧饭,屋里有些杂乱。邱佳红目光扫了一圈屋子,没有男婴。她又问一句,“那我的号码你从哪里来的?”

陈美凤才明白邱佳红的来意,“没打过”,她说,一会儿又咕哝,“不记得了”。在邱佳红的执意要求下,陈美凤被陪同前往附近一处移动营业厅调取半年内的通讯记录,邱佳红的电话号码果然出现在其中,通话时间为2022年9月15日16时29分。



2023年2月一天清晨, 陈美凤抱孙女回屋。(受访者供图/图)

当时的邱佳红并没有注意,在陈美凤给她打电话前后,还和同一人打过3通电话,后来发现是浙江美福宝妇儿医院(以下简称美福宝医院)院长陈勇进的号码。2022年9月16日,邱佳红就在杭州的美福宝医院生产。

后来邱佳红从警方得知,这二人是莆田老乡。陈勇进就此事的回应是,“有可能是我告诉陈美凤(邱佳红联系方式)的,我不确定。”

邱佳红想起,剖腹产手术后第三天,开刀医生于艳芬走进她的病房拉家常,“我当时痛得有点迷迷糊糊,她跟我聊了有两小时,问我家里兄弟姐妹都是做什么的,先生是做什么的,怎么认识的,聊得跟自己人一样。”

“一系列回想以后觉得不对,她到我病房肯定是来打探消息的。”邱佳红认定,孩子活着,但被陈美凤跟美福宝医院卖了;男友郑小兵也有把孩子“送出去”的嫌疑,两人因此闹僵,分道扬镳。

面对邱佳红和私家侦探逼问孩子下落,陈美凤带着哭腔,“我真的不记得(打电话给邱佳红),我没做过(拐卖邱佳红之子)。”在一段2月23日的现场视频中,陈美凤主动提出,“要不我们去派出所吧。”

当晚,邱佳红报案,陈美凤被抓。次日,浙江省湖州市公安局湖州南太湖新区分局就下了立案决定书: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零九条之规定,决定对南太湖新区拐卖妇女、儿童案立案侦查。

半年后,侦办该案的警方告诉邱佳红,陈美凤主要通过卖婴儿和代孕生意获利。就卖儿童一事,经调查已经发现多名被卖的孩童,案件受到公安部重视。而代孕生意虽然违法,但并不属于犯罪行为,故不在本次警方调查范围内。

门背后的东南亚代孕姑娘

捅破陈美凤的代孕窝点,纯属意外。

邱佳红一行人在粮油批发市场蹲点那段日子,摸清楚的信息其实不多:大概是陈美凤夫妇、儿子儿媳,以及两个孙女一家六口住在这里,他们很少出门,不喜与邻舍打招呼。偶尔婆媳俩会轮流开一辆黑色宝马出门,去得最勤快的地方,是附近的湖州玛丽亚妇产医院。

邱佳红发现,每天傍晚,陈美凤会抱着自家小孙女绕到后排,消失在另一幢居民楼里的407室,早晨六七点钟,又回到203室。白天,陈美凤的儿媳会拎着饭盒,骑一辆电动车两度往返于前后排房屋。婆媳俩离开407室时,都会将钥匙插进门孔,拧上几圈。

起初几天,邱佳红还听到过203室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陈美凤在里面哼着调子哄孩子。挂在门口的小奶箱每早会收到一盒婴儿食用的鲜羊奶。几天后,啼哭声彻底消失了。

邱佳红猜测那哭声就是自己儿子的,很可能因为闹腾,孩子被陈美凤安顿在后排的407室。“有一次晚上,我跟上去偷偷听,里面有好多人的声音,我觉得不对。”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怎么都不会相信,在407室那扇门背后,其实是3个来自东南亚国家的代孕姑娘,个个20岁左右的年纪,其中两个挺着大肚子。邱佳红看到时,她们正躺在床上,刷着没有安装电话卡的智能手机。屋内摆设杂乱,打开冰箱,是满满当当的保胎药和补血药,垃圾桶里丢有废弃的医用材料。

在一则邱佳红与同行私家侦探于2月23日进屋后录制的视频中,一个自称丽丽的女子起初沉默不语,后用不熟练的中文表达,自己来自越南,已经怀孕6个月,旁边床上的姑娘怀胎3月。俩人中间的床头桌上,放了一盒预防和治疗缺铁性贫血的胶囊。

当被问及生一个孩子能赚多少钱,丽丽回答,“不知道,我还没生过,生好才知道给钱多少。”

她称通过姐姐介绍找到陈美凤,“我姐在这儿生过,生好她已经回去了。她生的是女孩,说有2万多(人民币)”。

407室内阁楼上住的另一位女子,则称是通过短视频软件上的网友介绍来的。在一段视频中,这位女子称自己刚来不久,还没有怀孕。“有人给我介绍来这里,让陈阿姨帮我找工作,我就过来了。”当初介绍她过来的人联系方式已经遗失,因为“手机没卡,电话都删掉了”。

后经湖州警方查明,代孕女子中,有两名来自柬埔寨。“两个姑娘都是有签证过来的,在这边都嫁人了。代孕的都是父母双方(买家)提供精子卵子,只是借个母体。”9月13日,南方周末记者陪同邱佳红前往湖州康山派出所询问案情时,一名派出所民警说。



浙江湖州,曾有东南亚代孕女子居住的407室。(南方周末记者 郑丹/图)

“像泰国等一些东南亚国家的代孕会比国内便宜一些,国内孕妈的价格已经被炒得很高了。”一家地下代孕机构的负责人老程(化名)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国内孕妈一般来自比较穷苦的地方,“我们找的是25岁到32岁之间,生过一胎的为主”。

按照流程,老程每次接到孕妈后,会安排她们先做全套体检。“合格的在我们这边住下来,等她们一来例假,早期就让她们吃助孕药,建立人工周期,监测子宫内膜,找到合适的机会安排移植胚胎。”

在一条完整的代孕产业链里,包括买家、孕妈、代孕机构用于做试管的私人实验室,以及可以开具虚假出生证明的妇产医院。

原卫生部2003年修订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明确规定,禁止以任何形式买卖配子、合子、胚胎,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不得实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术。

然而,这一规章仅仅是对医疗机构、医务人员产生约束力,并不能制止医疗机构之外的组织和个人实施代孕。民法典未对代孕进行明文规制,代孕成为一门常年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地下生意。

“说白了,我们做这个事情,你(买家)我(卖家)都没有风险,因为是在法律的空白地带。所有风险集中在医生和医疗机构,一是前面医生做试管的环节,要把精卵移植到孕妈这边,风险很高;二是后面的生产环节,医院需要把孩子出生证明写成你们夫妻双方(买家)名字,也是有风险的。”老程说。

针对在上海想找代孕的客户,老程开价68万元包成功,客户另加8万元可以指定孩子性别。“公立医院监控比较严格,不太好操作试管,基本上都是在外面的智能实验室。如果你要求必须在公立三甲医院做试管,我们也可以安排,再加8万。”

按陈美凤丈夫武玉嶂的说法,曾经,陈美凤也想在莆田开一家用于代孕的门店。2020年11月,她在老家注册了莆田市添丁健康管理有限公司。“莆田这边没有(代孕),看开一家怎么样。注册好了,结果做不成,就没开了。”

南方周末记者走访发现,这是一处设在住宅区的小微企业,没有招牌,也没有门面。由于两次未依规公示年度报告,该公司已经被列入经营异常名单。

打“擦边球”的接生医院

2023年9月10日,南方周末记者以找代孕为由,在莆田见到了目前在取保候审期间的武玉嶂。60岁的他跟儿子两人生活在老家。

“我们早就没有做(代孕)了,才做一年,就没做了。”当得知来者要找陈美凤时,武玉嶂提高了警惕,“我这几年都在家里没出去,她在上海那边工作,在哪里搞不清楚。”

他面前的客厅空荡荡的,摆在地上的玩具小马驹上挂着一个湖州玛丽亚妇产医院的手提袋。

在武玉嶂的讲述中,十来年前,陈美凤跟他在家做鞋模,“我们自己办一个厂,招了三十多个工人,钱都是她管的。”等到儿子出去读书以后,陈美凤提出要到外面挣钱,说是莆田一个朋友介绍她跑医院的业务。那是个到处拉病人去医院看病的活儿,有时也会将一家医院的病人介绍到另一家医院,从中赚取小额介绍费。

湖州玛丽亚妇产医院是陈美凤较为固定的上班地点,该医院的工作人员也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陈美凤以前经常带人过来看病,这半年没见来了。”

“她会看病,去医院培训了几年,里面的医生给她培训,特别女孩子什么病要吃什么药,要花多少钱,她都懂。”武玉嶂说,陈美凤念过高中,懂的多,还办了护照。“她专门和妇产科医院打交道,跟浙江、上海那边很多医院都熟悉,三甲医院也熟。”

这份工作的另一面,是在医院物色合适的婴儿进行贩卖。据警方知情人士透露,在贩婴链条上,陈美凤属“买卖介绍”的角色,她常年在数家医院跑来跑去,涉案医生私下为其提供一些引产或打算产后弃婴的父母相关信息,她则去劝说、哄骗这些父母生下孩子,交与她处置。

“陈美凤被抓了,也牵连到我这里,我当场就被公安抓去调查。警方以为我在勾结陈美凤贩卖婴儿,但实际上我当时只接了代孕的。”9月22日,陈勇进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陈美凤被抓后,美福宝医院里很多医生都一同被警方带走做笔录,当初为邱佳红做剖腹产手术的医生于艳芬已经辞职,“她当时也被处罚了,反正这个事情搞得挺大的。”



位于杭州市的浙江美福宝妇儿医院。(南方周末记者 郑丹/图)

工商信息显示,美福宝医院成立于2016年1月,注册资本3000万元人民币,是一家私立的妇产医院。陈勇进于2016年8月加入成为法定代表人,原法定代表人陈春来退出。一同变更法定代表人为陈勇进的,还有陈春来的浙江美福宝健康管理有限公司。

陈春来是知名上市药企上海美迪西生物医药股份有限公司的10大股东之一。公开资料显示,陈春来也是该上市公司总经理陈春麟的弟弟。和上海美迪西生物的其他几位陈姓核心高管一样,他们都来自“莆田四大家族”之一的陈氏家族。

“出事之前,我们接过很多代孕的,现在都不做了。”陈勇进称,过去,陈美凤时常会带一些孕妇来美福宝医院生产。每接一单代孕生意,就意味着医院要造假一份出生证明,在婴儿父母一栏填上买家的名字。“她卖的十几个孩子中,大概有四五个在我这里生的,她跟我讲,这些小孩子都是代孕的,生完之后他们私底下去卖。”

“代孕和拐卖儿童是两码事,对于我们院方来讲,我敢做(打)擦边球的事情,被发现了顶多罚点钱,但我绝对不敢做完完全全犯法的事情。我们一天营业额30万,一年营业额100亿,这么大医院,不至于冒这个风险。”陈勇进向南方周末记者强调,美福宝医院从未参与过陈美凤贩卖儿童的违法行为,此前也不知情。

2023年9月15日,杭州市拱墅区卫生健康局因美福宝医院未按规定填写、保管病历资料等,对其罚款14万元。该处罚决定书还提到,2021年1月28日至2022年3月27日,美福宝医院出具了6份虚假出生医学证明,已构成违法。

“那就是6个(以代孕为名接生的孩子)嘛,陈美凤带来生的不止6个,还有很多其他的,可能真的是有做试管,可能有其他的,我们又不清楚的。”陈勇进说。

关于美福宝医院是否涉及贩卖儿童,拱墅区卫生健康局与警方均未透露相关信息,上述处罚决定书也未提及。



美福宝医院妇产科楼层。(南方周末记者 郑丹/图)

“她认为不是拐卖,是做好事”

如今,在陈美凤老家莆田市荔城区的村子里,鲜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巷子深处行人稀少,青石砖道两边是有些年代的水泥小楼,一些敞开大门的客厅里供奉着妈祖或财神爷,空气中弥漫着香火味。

“原来的村子拆了,大家都搬出去了。”一位年迈的村民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她好多年没回来了,只听说在外面做医药什么的。”

陈美凤出去之后,武玉嶂称因为批量出售鞋模被客户赊账太多,几十万收不回来,也不干了。他将自家三层小楼和两个仓库都租出去,一年收十几万元的房租。

再后来,武玉嶂前往浙江湖州,给陈美凤打后勤,每天负责买菜烧饭,收拾屋子。“我问过她一两次(生意的事),她说你问那么多干嘛,你反正有钱花就可以,还管那么多。”

武玉嶂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代孕)女人太难找,我们也是从云南昆明那边找过来的,不容易。他们(陈美凤等)以前也到泰国去做(代孕生意),泰国可能比较贵。”武玉嶂含糊地说,买家可以提前挑选婴儿性别,价格在55万元到60万元;代买家看着代孕姑娘从怀孕到生完孩子,总报价65万元。

实际上,这是一个略低于市场行情的价位。南方周末记者询问多家地下代孕机构,起步价均在70万元左右,但这些机构均表示,孕妈全部来自国内,没有国外孕妈的渠道。

陈美凤从一单代孕生意中能分多少钱?她是否会通过医院渠道买卖现成的婴儿?武玉嶂均表示“搞不清楚”。

前述警方知情人士称,陈美凤在贩卖儿童的交易中,会根据孩子身体健康情况,定价在一个孩子十几万元到二三十万元不等,她从中拿几千到两三万元提成。

截至9月13日,警方查到经陈美凤之手买卖且有迹可循的多个孩子,卖出前均取得过孩子亲生父母同意。“她认为干这个事情不是拐卖,而是做好事。因为一边不要小孩子,一边需要小孩子。她把不要的小孩给到需要的,途中牵个线,收个辛苦费。”陈美凤因此将所有交易记录和聊天记录都保留下来,于她而言,这都是“积德”的证明。

10年前,由公安部督办的特大拐卖妇女儿童案主犯谭永志在被捕后,也称自己是在做好事。“我是帮助人,人家要小孩了,我就给牵个线,我没有直接找人卖小孩。”据央视新闻,从2008年到2013年,谭永志组织或参与买卖22名儿童,每个孩子售价在1.5万-5万元不等,谭永志每单赚介绍费1000-6000元不等,总计获利十几万元。最终,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对谭永志判处死刑,最高人民法院于2016年核准。

前述知情人士称,与传统意义上的拐卖不同,陈美凤这起拐卖儿童案中带有抱养、领养的性质。在陈美凤的过往交易中,曾有一对父母将自己的孩子卖了17万元,陈从中拿几千元“奶粉钱”。后这对父母嫌17万元少,又去找陈美凤讨钱,不多给就报警。

2023年9月26日,南方周末记者致电湖州康山派出所,询问该案进展。警方表示,该案由湖州市公安局湖州南太湖新区分局侦办,其他情况暂不便透露。

另一个版本

那些被陈美凤贩卖的孩子,有的患先天性疾病或残疾,有的是因父母非婚生育“不好处理”。但其中并没有邱佳红之子。警方在陈美凤近几年的交易记录和聊天记录中,也没有找到相关线索。

按照警方透露的陈美凤说法,当初邱佳红在电话里不同意卖,陈就自称打消了念头。

“孩子就是死掉了呀,按照她的意愿把孩子打掉了,送火葬场去了。”关于邱佳红之子,陈勇进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的是另一个版本:邱佳红最初向客服咨询能否打掉孩子,称孩子“有点问题”;2022年8月22日,她来医院做完检查一度犹豫,大概一个月左右又表示确定要打掉孩子。“有个男的(郑小兵)陪着过来的,态度也是把孩子打掉。”

“我们的问题只有一处,法律规定28周以上的胎儿不能做引产,所以我们在病历中把邱佳红的胎龄改小了,其它全部是真实的。”面对南方周末记者追问邱佳红之子下落,陈勇进反问:“如果孩子是活的,我们是要打出生证明的。刑警已经调查过了,十几个孩子买家卖家查得清清楚楚,差她一个孩子吗?”



2023年9月15日,监管部门对美福宝医院的处罚决定。(资料图/图)

据杭州市拱墅区卫生健康局调查,自2022年4月后,美福宝医院通过不出具B超检查报告单、伪造中期孕周等方式,开展孕周28周以上的大月份孕妇引产业务,具体引产数据未登记难以统计。

拱墅区卫生健康局公开的处罚决定书还提及,2022年9月15日至16日,美福宝医院为实际孕周37周2天的邱佳红实施了米非司酮联合依沙吖啶注射液羊膜腔穿刺引产手术及剖宫取胎术。对此,邱佳红说,“米非司酮片我只吃了两粒,根本不会起效,也没有打引产针(依沙吖啶注射液)。”

被邱佳红多次催问案情后,警方告诉邱佳红,陈美凤案的调查如今已接近尾声,但在已有证据中,没有任何关于她的婴儿是活胎的线索。

“郑小兵、陈美凤以及给陈美凤打下手的小马仔,我们都问过了,没有孩子的线索。”2023年9月13日,当提及孩子父亲郑小兵时,派出所民警称:“最清楚(孩子情况)的,是那个人。”

此后,南方周末记者致电郑小兵询问是否知道孩子下落,对方称“我不知道这回事情”,挂掉了电话。

9月16日是孩子满一周岁的日子,邱佳红独自开车去上海郊区的村庄找人算命。算命的看过几根香火生烟的走势后,告诉她孩子还在,邱佳红感觉心安了一些。

南方周末记者 郑丹 南方周末实习生 郑彩琳

责编 谭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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